另一头顾家铺子里,小厮看完热闹早早回了铺子里。
顾家掌柜顿时躺不住了,坐了起来。
“你当真听到茶楼酒肆的人称赞了?当场还有人说要去下订?”顾家掌柜狐疑。
小厮哪里敢瞒,就说:“当真,我原本是去东集街上买扑,谁料偶然听到旁侧有人说话,看那样子还是两个学子模样的读书人,穿得也都体面,是崭新的细锦袍子,一看就是今年绸缎庄新上的叫玉面锦的,而且腰上挂了好几个香囊玉佩呢!错不了!”
顾家掌柜这下连坐也彻底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小厮原本还想说,于家的东家已经出去很久了,他听说四座莲花灯会被送到清墟观,说不准于东家就是去了观里,还说不好就是去找这颜画灯坊的主事打听消息去了。
可看管事这样焦灼,小厮哪里敢打扰他,只等着他想出个结果来。
片刻后,顾家掌柜进了内室换了身低调颜色的衣裳,让他带路:“百闻不如一见,你带我去看看。”
小厮犹豫:“要是被人认出来……”
顾家掌柜就瞪了眼:“你懂什么!去年观里的订单被咱们抢先,今年咱们就算争不过徐家,连文管事面都没见到就被拒之门外了,也不能叫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颜画灯坊抢了头筹,我得去探探这颜画灯坊和尹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有个明目,等京里那头问起来,我才好有个由头搪塞过去。”
小厮知道那位大管事,自然不敢多劝,只管前头引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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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县衙门里,徐家的东家,也就是徐晖的大哥徐老大正和妹婿说话。
“长庭,你可要帮我问尽,这到底是什么人从中作梗抢了今年清墟观的单子,咱们一年到头本就比不过顾家,现在又冒出了个颜画灯坊,咱们家可就指望着这个灯铺过日子呢!”
范县丞老早就躲着徐崖呢,却没想到还是被他蹲守到了,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姐夫,这件事你就罢了吧,他是走了尹家的关系,尹家是什么人,我怎好去上赶着争?”
“可去年那顾家得先,”徐老大不死心,“这顾家是京里的关系还是什么忠勤伯府的门路,就罢了,难道尹家还能比得过顾家去?”
知县不管庶务,只管上奏疏等一切场面上的东西,其余的都是县丞县尉分发统辖,加上这一任邝州知县即将回京述职,范县丞有心想多表现争取得了上峰的推举,所以特意嘱咐过妻子,不要让娘家人多生事端,没想到徐老大还是这样言辞无状,范县丞也冷了脸。
“姐夫,实话与你说吧,”范县丞决定将事情透露一点,否则只怕徐老大会惹祸,因而放低了声音,“那顾家虽然是伯爵府的关系,可却和你一样,打着几个弯。可尹家就不一样了,尹老先生的长子在京任职户部尚书,眼瞧着内阁几位有变动,尹尚书说不好何时就会……”说到了一半,抬眼看到徐老大,觉得自己和他一个白丁说这些,有点太深了,顿时收住了话,只说,“伯府听着唬人,可那也是京里,对咱们这座小庙来说名号再大也没用,现在要紧的是尹家,明白了吗?”
开玩笑,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忠勤伯府的直系说不好他或许才要小心,但这顾家的东家不过就是伯府庶出三房少奶奶的娘家,平日里他不介意捧着顾家,可真要有事,这隔着几百里地,顾家也不能真拿他如何,反而还得拿银子上下打点才行。
反倒是尹家,尹尚书按官职,现在拉拢来说,已经算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将来还有可能入阁,他一个八品县尉,底层吃俸禄的官员,怎么敢得罪。
徐老大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难道伯爵还比不过一个尚书大?
“姐夫,有些话不好和你多说,但你听我的就是了。再说徐晖也在读书呢,将来还要下场的,入仕做官,更是不能得罪尹家。”看徐老大不信,范县丞只好将小舅子徐晖搬了出来。
徐老大点点头,却说:“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啊!”
此前徐家拿到了清墟观的订单,虽然两座莲花灯和其余的花了二百来两,可带来的进项却足有一千多两,在观里上下打点一番后,剩余的足够他将徐家翻修一遍了,回村里的时候简直大出风头。
前年吃了甜头,今年他势在必得,因而都给他老娘预定了鸡翅木的家具一套,还有答应媳妇的赤金头面,弟弟的古董花瓶,丈母娘的楠木寿材,老丈人的绿玻璃烟斗,小舅子娶媳妇的彩礼……这,这,他可都是夸下海口了的,现在丢了这笔单子,他该怎么填家里的窟窿?
见他如此贪心,范县丞彻底冷了脸:“别说我没提醒你,若是惹了祸事,我可没法子收场。”便也不看他,甩袖走人。
徐老大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徐家,徐妻和弟弟徐晖已经在等着他了,上来就问怎么样。
徐老大没好气:“能怎么样!”就将范县丞的话都原封不动地说了。
徐妻有些惶然,就说:“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不要去争了,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些东西不买,想必我爹娘也不会说什么的,从前你给的凑一凑也够弟弟娶妻了。”
徐老大脸上一阵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