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如今时年二九有余,她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许北镇的南张村。
都说她是天煞孤星,生来就克父克母,所以才被丢弃在村口。如若不是阿奶心软,她根本活不到这个年岁。
但阿奶年岁已高,并无余力抚养她,所以她自小就是饥一顿饱一顿,东家一口汤,西家一张饼这样长大的。
十二岁那年,阿奶抱憾离世,留下她一人,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此后也更不受村中人待见,她独居在山脚下,靠着刺绣,每月往返镇上派卖,以此换取铜板,艰难度日。
直至遇到徐忱,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久而久之,两颗心便走到了一起,此后相知,相恋,后于天地见证下成了婚。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徐忱是村中的教书先生,收入不菲。慢慢的,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两人有意攒些银钱,过些年头就搬到镇上生活。
可就过了不到半年的幸福日子,有一日,徐忱突然收拾行囊,简单告别后便一走了之。
锦心相信自己的丈夫,盼着他很快能归来的承诺,就这么等啊等,等到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万分欣喜。
那段时间,只要一联想到日后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就不免喜上眉梢。
又这么等啊等,等过夏尽秋来,等过大雪纷飞,等到她早产生下了先天不足的女儿,也没等到那个给了承诺的人回来。
徐忱没回来,她却呆不住了。
孩子出生了,父亲却不在场。一时间,流言蜚语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是以她简单收拾了行囊,便踏上了茫茫的寻夫之路。
却不想只坚持了不到一月,便因饥寒倒在了荒郊野外。如若不是魏琎的车队刚好经过,她和她的孩子早已成为了此地的冻死骨。
锦心收回思绪,心下却充满了茫然。
她后续该怎么办?孩子这么小,她已经见证过路途上的凶险,为了孩子的安全,她也不能一直在路上。可是徐忱就不找了吗?她又能找到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她能承受的了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吗?
窗户被寒风吹开,彻底拉回了现在愁绪中的锦心,她担心孩子受风,忙上前关窗,却正好看到了一人进入医馆。
是恩公!
魏琎如约前来,带着锦心和孩子乘着马车去追赶车队。
马车内的装潢变了,原先只有一处软榻,如今却在另一侧又增了一处,还贴心的设了软帘——那是给锦心的安心之所。
魏琎还给她带来了好几套换洗的棉服,也有孩子的,不可谓不贴心了。虽然锦心也想不通为什么恩公对自己这么好,她也不敢去问,只当恩公就是这般顶好的人。
她以前也遇到过顶好的人。她的绣品皆是普通的料子,买的人很少。但有一年,一位夫人每月都会买下她送去宅前的绣品,并支付给她好几倍的薪酬,可惜那位夫人红颜薄命,只两年光景便病逝了。
想来世上还有很多如此心善的人,她的运气还是很好的,总会在自己走到绝路时出现一个救赎她的人。
马车走的很慢,因为有点颠簸孩子就哭,照此速度注定是追不上车队的。锦心很怕耽误恩公的正事儿,想尽一切办法安抚着孩子。
前几日孩子吃得少,哭都没力气。这几日许是因为锦心的身子养的好了些,连带着孩子的精气神也好,哭声也大了起来。
魏琎不堪其扰,开口让锦心把孩子抱过来。
锦心忐忑,却也抱着孩子踱了过去。
魏琎看着面前桌案上啼哭不止的婴孩,突然兴致大发,伸出手捏住了孩子的鼻子。
“哎……!”锦心吓得阻止,却见魏琎只捏了一瞬便放开了。神奇的是,孩子竟停止了哭声,转着头看向魏琎的方向,神色懵懂。
魏琎眸色渐深,不忍发问:“她叫什么名字?”
锦心闻言摇了摇头,她认不得几个字,只想着找到了徐忱再给女儿起名字。
“小字叫安安吧,希望她平安。”
很多年后,魏琎也无法解释自己当初为何会给别人的孩子起名的这个怪异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