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年冬,西奥多拉·弗莱瓦13岁
地点:猫头鹰法庭地下研究设施,次级观察室与相邻的“活性测试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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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西奥多拉已经学会将背景噪音归档。
她把那些持续不断的嗡鸣,在意识里整理成一套私人索引系统:根据强度、质地、运动模式和隐约附着的情绪碎片分门别类。大多数是静止的、沉滞的,分布在地下各层的“储备库”里。少数几个会规律移动,沿着固定的路线——那是还在服役中的“利爪”,法庭的活体武器。她给其中最清晰的几个甚至取了代号:7号走廊的“生锈齿轮”,西翼升降梯的“冬眠蛇”,还有最深处的“凝固的嚎叫”——那个音符的痛楚太尖锐,她很少去碰触。
今天下午,背景噪音里多了一个新的变量。
它来自隔壁的“活性测试实验室”。那间实验室与西奥多拉所在的次级观察室仅一墙之隔,墙壁是加厚的隔音复合材料,理论上连爆炸声都能削弱到无害的低鸣。但对西奥多拉来说,墙壁阻隔不了那种更深层的震颤。
新的“音符”很……乱。
不像储备库里那些沉睡样本平稳的嗡鸣,也不像服役利爪那种被严格约束的、机械般的脉冲。这个音符在剧烈地波动,频率忽高忽低,质地粗糙得像砂纸在摩擦玻璃。其中夹杂着大量尖锐的碎片:生理性的剧痛、认知被撕裂的困惑、还有一股原始的、动物般的恐慌。
他们在激活一个新单位。西奥多拉立刻判断。她坐在自己的阅读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哥谭市政工程结构弱点分析(1980-2010)》,但目光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她能“听”到实验室里的流程:
先是注射器的液压驱动声(很轻微,但她通过墙壁的振动“感觉”到),接着是那个音符骤然拔高的尖啸——琥珀金原液被强行注入的瞬间冲击。然后是身体撞击束缚装置的闷响,金属扭曲的呻吟。研究员们的声音通过通风管道传来模糊的片段:“……耐受阈值低于预期……”“……神经链接不稳定……”“……准备镇静剂,第二剂量……”
西奥多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她讨厌这个过程。不是因为同情——她从小就明白,那些被转化为利爪的个体,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就放弃了成为“人”的资格。她讨厌的是那种能量的浪费:粗暴的注入,失控的融合,最后制造出一个充满瑕疵、需要大量后续调整才能勉强使用的工具。
法庭的方法太笨了。像用锤子雕刻象牙。
她闭上眼睛,更专注地去感知那个混乱的音符。它的核心有一团顽固的“抵抗核”——那是载体残存的自我意识或生物本能,在与琥珀金的侵蚀对抗。正是这种对抗导致了不稳定。
如果……如果能稍微安抚一下那个抵抗核呢?不是消除它,而是给予它一个虚假的“安全信号”,让它暂时放松,允许琥珀金更顺畅地整合……
这个念头像一缕烟,飘过她意识的表层。
几乎是同时,她感到自己体内的琥珀金产生了反应。不是受控的,更像是一种共振——隔壁那个剧烈波动的能量场,像磁石一样牵引着她自身的能量。一股微热的麻痒感从胸口蔓延到指尖。
西奥多拉立刻压下这股躁动,像按下钢琴的弱音踏板。她不能在这里,在自己的房间里,表现出任何异常。监控镜头在角落的红点稳定地亮着。
但她的注意力像被钩住了一样,无法从隔壁的音符上移开。
那团混乱还在加剧。生理数据显示在观察室与实验室共用的监控屏幕上(她这边是只读界面):心率飙升至每分钟200次以上,体温异常升高,肌肉组织出现微撕裂。警报灯开始旋转,红光透过玻璃观察窗,在她房间的白墙上投下转动的影子。
“……准备强制休眠。”首席研究员冷静的声音传来,“实验体V-43即将突破约束极限。”
强制休眠。意味着高剂量神经抑制剂注入,大脑功能被强行压制到植物状态,后续恢复期漫长且不可逆。又一个失败品。
就在这一瞬间——
西奥多拉感到一股强烈的不适。不是情绪上的,是生理性的,仿佛看到一道极其丑陋的数学公式,或一台精密的仪器被蛮力砸坏。那股在她体内被压抑的琥珀金能量,不受控地轻轻“荡”了一下。
像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看不见的石子击中。
涟漪扩散出去。
穿过加厚的墙壁。
触碰到隔壁那个混乱、痛苦、濒临崩溃的能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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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被束缚在金属台上的实验体V-43——一个前□□打手,体格魁梧,此刻却因琥珀金的侵蚀而全身痉挛——突然停止了挣扎。
不是逐渐平复,而是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