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上的丹寇落了许多,斑驳残破。唐心一直没有修理,这指甲也是小兰上次替她染的。
小荷看着夫人自虐般的行为,终于没能忍住,直直地跪下,泪流满面,膝行到她面前。
“夫人,求求您不要这样自苦。小兰她选择那样的方式,就是不想让您为难……”
那样的方式。
将沾透水的草纸,一张张覆盖在脸上,紧紧覆盖住口鼻。
最终叠了几十张,在最后一口气都无法透出来,再也无法吸进空气时,她脸上还是带笑的。
小兰不通文墨,只喜欢打打杀杀。她们强迫她学的几个字,终于也派上用场。
那张遗言上写着,小姐你要开心,小兰心甘情愿。
她总是不会写“心”字,三个点总是写错方向。唐心还为此发过火,斥责她不够用心。
这次小兰还是将“愿”和“心”都写错了。可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耐心一点,好好纠正她呢?
面前的小荷还跪在地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唐心这些天里,总在黑夜才肆虐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
吴国皇帝崩的那日,洛阳刚入深秋。举国哗然,当夜安国公深夜入宫。
次日传位诏书颁布,吴国的新帝将是七皇子。当吴钩拿出传国玉玺时,众人皆哑口无言。
诏书再加上玉玺,就算他不姓吴,也没有人敢说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让人更想不到的是,九皇子反了,家眷都没带,独身叛出洛阳。
他跑去了西北,追击的人说,去的还是鞑靼方向。此言一出,替九皇子说话的臣子,皆满眼悲怆。
当初势头最盛的老四、老九,竟然不约而同地作出此等卖国之举。
除了这位七皇子,就算他们再嫌弃他的出身,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势已去,一切已成定局。
等到沈青珂追剿完剩余的匪寇,押着四皇子在回洛阳的路上,他才得知这一惊天巨变。
平常都是沈问负责这些消息。他虽然时常掉链子,该做的事却从不马虎。
他在行军途中要掩藏踪迹,又行动不定,很难准确准时地接受消息。
特别是在沈问走了以后。
他们在一个驿站,刚好听到行人在议论局势。沈青珂面无表情地听完,又走回了军队。
逐风倒是长了不少膘,皮毛油光水滑,看着却不大精神。它正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有一口方正的棺材。
沈青珂走到逐风旁边,沉默地望着棺材,低低道:“她,终究是不信我。”
“阿问,为何她、不信我……”
后面这句带上巨大的痛苦,男人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而不远处的驿站里,那堆人开始行酒令,喝酒吃肉的好不快活。他这句话却是低不可闻了。
沿海到洛阳,两地虽然相隔千里,曾经却也有人只花了三四日便到。许是兵马劳顿,直到新帝的登基大典,得胜归来的大军才堪堪抵达。
虽然沈青珂立了大功,昔日早印满车辙的端阳侯府门口,却是门可罗雀,冷清至极。
当年百谷城的那桩陈年旧案,终究是被翻了出来。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罪责端阳侯府。
袁氏后人与端阳侯府夫人亲自作证。让不少曾与沈之瑞有旧的,都不好再开口。
身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却私自坑杀十万良民。当年九皇子的祖父便是拿此事,扳倒了盛极一时的镇国公。
他派出崔十郎杀乔小小,便是查到当年逃脱的,应该被坑杀百谷城民众,有一个后代到了洛阳的端阳侯府。
而府中只有乔小小来自桥县。也根本没人知道,在小兰被收养之前,曾经流落桥县。
如果给袁家翻案,那么做了推手的九皇子必然倒霉。他倒不是好心,要替端阳侯灭口。
众人皆赞端阳侯夫人是大义灭亲。在被削了爵位后,沈虚为火速地同端阳侯府分了家。
连唐心说要将赵府的亲事,给庶子都懒得管。甚至为了让她赶快松口,爽快地代替端阳侯写了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