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立刻去伙房搭柴火,烧了满满一锅开水,用木盆接了端去洗澡房。
容昭的头发如今长到耳边,比以前好洗很多,仍是乖巧地伏在他膝头,魏央用水瓢一勺一勺地舀起热水浇上去。
“这里居然没有洗发水?”
魏央沉默了一下:“昭儿,和尚没有头发。”
青春真是无敌,头发浓黑地像锦缎,看不出一点杂色来,要仔细在发间翻找,才能看出曾经的伤疤。短短的黑发湿漉漉地遮住眼睛,魏央过了很久才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抽搐。
她在无声地哭泣。
她还那么年轻,早早就被他带上了一条绝路。
“魏央,”她瓮声瓮气地说:“我要是真的失忆了该多好?”
魏央心中涌起近乎绝望地悲哀来:“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开始。”魏央用毛巾帮容昭擦头发。
容昭仰起脖子,倒过来看他:“那从现在开始,我就不认识你了。”
魏央帮容昭绞干头发后,她站在他面前,眼神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这样子看的话,”容昭重新上下审视他:“你还真是不值一提。”
魏央有点被她打击到了:“也不至于这么讲吧。”
“本来就是啊,”容昭耸耸肩:“你看你现在又老又瞎还毁容,要是走在街上我肯定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此后容昭居然就真的践行了自己的话,把他当作空气一般彻底无视了。
她的身体还是很差,平时庙里没什么事可干,容昭就把慧音方丈的三个徒弟撩了个遍。每天早上看大师兄澄明练习棍法,和他纸上谈兵地切磋武学;上午跟在二师兄澄空后面进山采药;晚上陪着三师兄澄闻做晚课……谁都没空搭理她的时候,她就整天坐在门槛上磨一块废铁。
总之就是不跟魏央说话。
她不搭理人,只能魏央主动一点,每天跟在她身旁像个老人似的絮絮叨叨。
“哎,你每天磨这个东西有什么用,捡块石头没准还能磨出玉来。”
“……”
“说到玉,我以前送你那个佛牌搞哪去了?”
“……”
“不会吧,这种小东西也需要上交给国家吗?”
后来实在是尬聊不下去了,魏央只能和她聊聊自己的故事。
“三岁的时候我爸把人捅死了,我妈跟人跑了之后,是我爷爷把我带大的,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口种的一棵槐树……”
四十多年的光阴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魏央在记忆里翻翻捡捡,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整理自己的人生。
他花了很多天才终于讲完,说得感慨万千,唏嘘不已,而容昭并没有认真去听,只是专心地把手头的铁块磨成一个个半圆弧的形状。
无非是反派人物标配的破碎家庭和苦逼童年,让人欺辱的悲催少年之类的老套故事,容昭不觉得这些是作恶的理由,也不会因此而多上半分的怜悯心疼。
先把坏人抓进去,再管坏人有没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