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随从见他醉了,不敢让他骑马,叫了一乘软轿,好说歹说,哄着纪延朗上去,一路回到纪府。
纪延朗路上眯了一会儿,被扶下轿子时,人还晕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内院,到自己小院门口了,才认出这是到家了。
他瞧见正房亮着灯,有人影晃动,便一把推开小厮,大步往里走。
堂屋里侍女听见动静,出门瞧见他摇摇晃晃的,慌忙来扶:“郎君当心脚下。”
“我自己走。”纪延朗还是挥手,不让人扶。
侍女眼看他一步三晃踏上台阶,赶忙掀起帘子,提醒他当心门槛。
纪延朗扶着门框进去,一眼看见方盈,心下刚松一口气,就见她皱了眉头,吩咐侍女去要醒酒汤。
“我不喝。”见方盈不先同自己说话,纪延朗甩手就往里间走。
他自觉走得很有气势,却不知旁人眼中看着却是跌跌撞撞,活像一个负气而走的孩童。
侍女们不敢笑,都还忍着,方盈却趁他背对自己,笑着吩咐侍女:“顺便把热水打回来。”
待侍女应声去了,她才抬步跟进去,一路行到内室,找着正在解棉袍的纪延朗。
方盈站在一旁,看他低着头,仿佛全副精力都在解衣上,一双手却不得章法,把衣带都给扯成了死结,犹自不知。
“我来吧。”她上前两步,拉开纪延朗的手,把他系死的结解开,又帮他脱去棉袍。
纪延朗觉着身上束缚轻了,也不管自己还穿着官袍,回身就抱住方盈,哑声道:“你还知道管我。”
方盈抬头看他,见他满眼都是委屈,颇觉好笑:“我何曾不管你了?”
“昨晚你就不管我,还有早上,”纪延朗越说越心酸,“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事方盈多少有些理亏,便解释道:“我早上真睡过了……”
纪延朗不信:“我走的时候你总起了吧?你就是心里没我,不然怎么也能出来送一送。”
“……”他话里意思虽是指责,但语气过于委屈,让方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纪延朗看她不出声,只当她是哑口无言,顿时将她抱得更紧,质问道:“你从前说什么倾慕我,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方盈一愣,他怎么问出这话来了?不对,吵架那天晚上,他好像就问过心里有没有他的话,他……方盈念头还没转完,就被纪延朗抬起下巴,对上他泛红的双眼。
“我不管,你就算是假的,就算是骗我,”纪延朗将额头抵上方盈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双眸,“也得骗到底,骗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哈哈文案达成![撒花]
第128章
相悦,大抵也……
方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开头听见纪延朗的质问,她不可避免有一丝慌,想要弄清楚他为何有此怀疑,但他随即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她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她那颗被警惕怀疑防备紧紧包裹起来的心,好像受到了重重一击,坚固的城墙剧烈震荡,土崩瓦解,内里在巨震中酸麻难当,丢盔卸甲。
“说什么呢?”方盈力持镇定,轻声斥道,“谁骗你了?”
纪延朗头仍是昏沉的,内室昏暗的烛光下,他看方盈也有些重影,但两人相距实在太近,她眼中一瞬间的动容和波光流转,即便是酒醉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欢喜起来:“我就知道你没骗我!”
“……”
方盈不及回答,就被纪延朗抱了起来,她双脚腾空,察觉他转了半个身子,忙提醒道:“当心屏风!”
纪延朗本想抱着她转一圈,听了这一声慌忙停住,转头看时,果然只差一点就撞上屏风。
他讪讪地放下方盈,自个脚步却踉跄了一下。
方盈忙扶住他:“先把官袍脱了。”
纪延朗老老实实伸开双手,让方盈帮着褪去官袍,又让她牵着进去暖阁坐下,脱了皂皮靴。
“立春,”方盈转头叫人,“热水打来了没有?”
立春忙说打来了,很快带人端着盆、送了热水进来,给纪延朗擦脸、泡脚。
方盈又让把醒酒汤送进来,亲自吹凉了,送到他面前:“多少喝一点,早上起来也能少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