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忽然有了些人声,老鼠便迟疑着木在那里没有动弹。
阿榆无精打采,原窝在墙边懒得更佳,只是忽从人声中辨出一线熟悉的声音,鸦羽似的黑睫猛地一颤,立时转头看向人声传来的方向。
治狱司占地甚广,众多牢房被纵横的通道如棋盘般分割开来。
而阿榆、杭氏所在的牢狱,则在棋盘的东北角,提审人犯时甚少会途经此处。先前王四已是意外,如今……这么巧,沈惟清也经了此处?
人声渐近渐清晰,阿榆已听得钱少坤在说道:“沈刑详,王四私藏鸩毒,已是事实。”
因有杀人嫌疑,钱少坤不便再跟沈惟清称兄道弟。沈惟清为审刑院详议官,故而钱少坤此时便以其官位相称,虽疏离了些,却不失敬重。
果然,随后便听沈惟清道:“王四因我入狱,我总要去问清因由。若能因此寻出线索,于我,于大理寺,都是件好事。”
他的声音平和,音调平稳,与平时无甚差别。
说话间,脚步声也已近了。
阿榆顿了下,坐直身,看向外面通道上的人影。
此时天色渐暮,狱中很昏暗,小窗内的天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他们的面容。
但阿榆还是一眼认出,走来的一行人中,当先二人,正是沈惟清、钱少卿。
接着先前的话语,沈惟清正清清淡淡地说道:“此事总会过去,安心吧!”
钱少卿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含糊地应了一声。
阿榆看不清容
沈惟清的容貌气色,但总算能看到大致轮廓。
他披着大氅,几乎与钱少卿并肩而行,不紧不慢地从阿榆牢前经过,目光似往这边飘了飘,又似没有。
牢中还未点灯,便是他真的看过来,也只是昏黑一片,决计看不清阿榆的身影。
但好在阿榆看清他大致的模样了。
气度从容,步履稳健,淡定地行走于这肮脏阴怖的大理寺牢狱里,仿若在自家庭院闲庭信步,不改沉静,不失矜贵,依然是原来那个运筹帷幄的贵公子……
原来他并未受刑。
原来他安然无恙。
“此事总会过去,安心吧!”
钱少卿未必安心,但阿榆入耳,却真的安心许多。
原来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块垒忽然便散了开去。
一直蹲在小案下方阴暗处的老鼠听得脚步声远去,不再迟疑,一个纵身攀向小案,一个也跃跃欲试。
阿榆偏头看了一眼,随手甩出两根钢针。那边便传来几声吱吱乱叫,伴着片刻的悉索蹦跶之声,却很快都归于沉寂。
杭氏借着小窗的微光,隐约瞧见两只老鼠忽被什么钉住,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不由寒意大盛,看着那枯坐了半日的小娘子,浑身都惊起了一层粟粒,绞紧衣袖不敢吱声。
好在此时阿榆已回过神来,缓缓坐直了身,慢悠悠地回到小案边,取火折子点燃蜡烛,扫了眼那俩老鼠,轻言细语。
“那位断了尾的鼠兄没告诉过你们,别来招我
吗?若我没饭吃,或许会留着你们充饥;如今我有饭吃,你们凑过来不是送死?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