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阮之所以敢放心萧韫任意筹谋,无非是因为一年期限已过。
就在他们众人就读于百川书塾的时候,那一日悄然揭过。
前世传来萧韫死讯的那一日,谢青阮半夜惊醒,身上的里衣彻彻底底被汗水浸湿,她声音沙哑地唤来了霜月,满心忧慌地问是什么时辰。
霜月说,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亮呢。
让她继续睡。
可梦里萧韫的死讯再次传了过来,谢青阮只看到梦里的自己跌跌撞撞跑进了齐国公府,迎面一阵白光恍若白昼地照亮了她的眼前,将她晃得睁不开眼,随后,便是满府悬挂的白幡,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忽然就想见萧韫,立刻想见他。
谢青阮没等,趁着霜月出门的功夫换好了衣裳,翻墙出了府。
出府之后,空荡的街道上唯有她一人驾马而过,黑压压的气息从四处袭来,席卷着她肩头上的披风呼呼振动,谢青阮的额发也被吹拂而起,漫无边际的黑暗遮盖了一切,也遮盖了她因为心中不安而泛红的双眼。
直到在熟悉的角门外勒住马,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谢青阮看了一眼面前风平浪静的府邸,青砖黛瓦,高大的围墙上倒映着斑驳树影,窸窸窣窣间,十分宁静。
完全是一座入了夜的府邸该有的模样,并无什么异常。
谢青阮忽然就想,若是自己此刻贸然闯进去,又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要说,前世的萧韫会在今天遭遇不测,她是来救
他一命的?
这般荒唐的话,谢青阮扪心自问,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
所以她就在这儿守一晚,只要天色方明,府内仍旧一阵安稳,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想到这儿,谢青阮将马儿栓到一旁的榆树上,自己靠在一旁,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是夜,月明星稀,天色不算寒凉,只是时不时从草丛中传来一阵虫鸣,让谢青阮不得不从阵阵困倦中重新打起精神来,她时而昏睡一会儿,时而又清醒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看着月亮的轨迹离自己越来越远。
浓郁的墨色逐渐变得浅淡了些,有些靛青侵入进来,和霸占一方的黑暗相融,带来黎明的预演。
可就在天色将明的那一刻,府内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这阵异动像是落入湖面的一片石子,慢慢荡开涟漪,从内至外地引发波痕。
先是远处的一座院落里引发的动静,再后来,谢青阮听到整个府里都动了起来,有人举着火把快速跑着,也有人口中喊着什么,让人赶紧去传话。
唯有置身事外的谢青阮,扶着树干站起了身子,心里一下子就有一处地方空了出来,往下坠一般的疼。
她指尖几乎要钳进粗粝的树干里,被尖利的木刺划出了斑斑血痕,却麻木的连疼痛都感受不出来,里面的动静每重一分,她眼眶就越湿热一分。
再也顾不得任何缘由,谢青阮借力跃上了高墙,翻身轻巧落地。
她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撑着浑身的力气往云烟阁走去。
一路上,遮掩着自己的行踪,谢青阮发现,似乎那些从各个院落里出来的人都有一个固定要去的地方,有些衣裳甚至还没穿戴整齐,便睡意惺忪地整理着衣裳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抱怨着,
“这老太太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挑在大半夜这个时候,这不是纯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