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当铺。
老板是个秃顶中年男人,戴着老花镜,接过耳钉看了看,又用仪器照了照,淡淡道:“成色一般,一千二,现金。”
林晚秋咬牙:“两千。”
“最多一千五,不卖就算了。”老板把耳钉往柜台上一放,不再看她。
她最终拿了钱。走出当铺时,耳朵空荡荡的,心里也空了一块。
她把钱交给护士站,办了部分缴费手续。护士说可以安排下周做CT,但后续治疗费用还得尽快补齐。
傍晚,陈国栋来了,带来一盒饭菜。他听说林晚秋去税务局碰壁,沉默半晌,忽然说:“我认识个人,以前修车时打交道的,姓刘,在供电局。他儿子前年得了白血病,也是这么一路熬过来的。他说……可以试试申请‘困难职工家庭医疗补助’。”
林晚秋眼睛一亮:“真的?怎么申请?”
“写申请书,居委会盖章,单位证明,还有……一堆材料。”陈国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他给我的流程。”
父女俩连夜准备材料。林晚秋写申请书,陈国栋翻箱倒柜找旧证件。花儿也懂事了,默默帮忙整理复印件。
第三天,他们跑了居委会、学校、街道办,总算凑齐了材料。林晚秋亲自送到县工会。
一周后,批复下来:补助三千元,用于住院及检查费用。
虽然不多,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CT结果出来了??肺部有阴影,疑似恶性肿瘤,需进一步做活检。
林晚秋拿着报告单,手一直在抖。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母亲站在一片花海里,穿着年轻时的碎花裙,笑着朝她挥手。她说:“晚秋,别怕,妈不怕疼。”
她醒来时,天还没亮,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像谁在低声哭泣。
她轻轻推开病房门,走到母亲床前。林秀兰睡得安详,呼吸平稳。她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粗糙、冰凉,却曾为她缝过无数件衣裳,做过thousands顿饭,牵着她走过人生最初的路。
“妈,”她whispered,“我一定会治好您。”
清晨,阳光穿透云层,照进病房。林晚秋收拾好情绪,准备去学校上课。临走前,她把那张补助批复单仔细折好,放进胸前口袋。
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很难。但她不能再倒下。她是姐姐,是女儿,是老师,是这个家最后的支柱。
花儿最近老实了许多,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就回家写作业。她摘掉了那条银链子,换回了学生头绳。偶尔,她会偷偷看林晚秋一眼,眼神里有愧疚,也有依赖。
林晚秋没再提阿强的事。她知道,有些教训,必须由生活亲自教会。
至于那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再也没出现在校门口。或许是他得到了警告,或许是别的原因。林晚秋不想追究。她只想守住这个家,守住母亲的生命,守住妹妹的未来。
生活从未许诺过温柔。可正是在这样的粗粝中,人才学会坚韧。
她走在梧桐树下的小路上,风拂过脸颊,带着初夏的暖意。路边不知谁家的院墙里,一株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得像火。
她忽然想起,1981年的夏天,也是这样。那年她十岁,母亲抱着她看院子里新栽的葡萄藤,说:“等它开花结果,你们就能吃上甜葡萄了。”
如今,葡萄藤早已爬满架子,年年结果。而她们,也终于熬过了那么多苦涩的岁月。
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眼。
“妈,”她轻声说,“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