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摇头,嘴唇哆嗦着,突然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林晚秋心如刀绞。她扶着妹妹走到操场边的石凳上,等她哭得缓了些,才轻声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李娟家出什么事了?”
花儿抽噎着,终于断断续续说出真相。
原来她根本没去李娟家。这几周,她一直在跟一个叫“阿强”的男孩见面。阿强二十出头,在夜市摆摊卖盗版磁带,染着黄头发,耳朵上夹着耳钉。他说喜欢她,说她长得像邓丽君,说要带她去广州,让她当歌星。
“姐……我真的以为他是认真的……”花儿哭得喘不过气,“昨天他约我去河边,说有话跟我说。结果……结果他……他想摸我……我不让,他就推我……我摔倒了,膝盖都破了……”
林晚秋掀开花儿裤脚,果然看见膝盖上结着血痂。她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后怕。如果昨晚花儿没逃掉,如果她真的跟着那个阿强去了广州……后果她不敢想。
“以后不准再见他!”林晚秋声音严厉,“听到没有?”
花儿点头,眼泪不停往下掉。
林晚秋抱住她:“不怕了,没事了,姐在。”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那个阿强,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下午放学时,林晚秋在校门口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叼着烟,倚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目光阴沉地盯着教学楼。她认出那就是阿强。
她拉着花儿从后门离开,绕远路回家。
晚上,母亲林秀兰醒了。她精神好了些,能坐起来喝粥。林晚秋没敢提花儿的事,只说学校忙,请假陪床。林秀兰摸着她的手,轻声说:“你瘦了。”
林晚秋鼻子一酸:“妈,您别担心我,您快点好起来就行。”
林秀兰笑了笑,眼角皱纹堆叠:“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就是对不起你们,拖累你们了。”
“您别这么说!”林晚秋哽咽,“您养我们长大,现在该我们孝顺您了。”
夜里,林晚秋守在病床边,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声,脑子却清醒得可怕。她想起白天那个阿强的眼神,想起花儿惊恐的脸,想起父亲疲惫的背影,想起抽屉里那张催缴住院费的通知单。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月光洒在医院院子里,像一层薄霜。她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三百七十二块六毛。这是她全部的积蓄,原本打算给花儿买中考辅导资料,给小阳交美术班费用。
现在,这些钱恐怕都不够一次CT检查。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赵美凤。
赵美凤是她高中同学,如今在县文化馆工作,丈夫是税务局的科长。前阵子同学聚会,赵美凤穿金戴银,说话趾高气扬,可对她还算客气,临走还塞给她一张名片,说“有事尽管找我”。
林晚秋盯着那张烫金名片,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她请了假,直奔县税务局。
赵美凤的丈夫姓孙,叫孙建国,在税务稽查科当副科长。林晚秋在传达室等了四十分钟,才见孙建国慢悠悠走出来,西装笔挺,肚子微凸,手里拎着保温杯。
“林老师?”他打量她一眼,“听说你来了?什么事?”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把母亲的病情简单说了,末了低声问:“能不能……通融一下,缓交几天住院费?或者……申请点救助?”
孙建国听完,皱眉:“医院的事,归卫生局管,我们税务系统不好插手啊。”
“可赵美凤说……”
“美凤那是客气话。”孙建国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再说了,现在单位经费也紧张,哪有闲钱帮外人?”
林晚秋脸涨得通红,还想再说,孙建国却已转身:“我开会去了,忙。”
她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力气。
回医院的路上,她路过一家当铺。橱窗里摆着金戒指、手表、相机……她停下脚步,摸了摸耳朵上那对珍珠耳钉。这是母亲当年出嫁时的陪嫁,也是她唯一值点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