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阮怜冰与敖小若在林子深处,对着那具无头男尸细细勘验。
那死尸一身装束,正是镜月派的门人,只是可怜一颗头颅,早被利刃斩将下来,不知去向。
敖小若方才褪去尸身衣物,与阮怜冰细察一番,但见其上刀痕剑伤,俱是惨厉,随即又将那衣衫套回。
敖小若见这光景,心有不忍,便向阮怜冰道:“小姐,这等死法,实属可怜。不如我们寻些家伙,将这好汉草草安葬了吧,也算积些阴德。”
阮怜冰颔首道:“说得是。既逢此事,怎能坐视不理?只是眼下无那铁锹铲子,埋葬不得。我们且先寻那车夫大哥会合,借得工具,再回转此处,将这无头尸首埋妥。”
言毕,主仆二人便舍了那尸身,朝着来时的路径,迳往林外走去。
那日头兀自毒辣,晒得人皮肤发烫。林中原是寂静无声,除了偶有几声鸟雀鸣叫,便似连那野兽也避开了此地。
阮怜冰与敖小若并肩而行,正朝着林外赶路。
行不多时,阮怜冰心中陡然一凛,耳廓微动,听得那林木深处,竟隐隐多了一串不合时宜的脚步声。
她心下暗道:“这林中怎地又添了旁人?”心生警觉,立时顿住了脚步。
敖小若见她忽然止步,眼中带着几分不解,正欲开口相问。
却说迟那时快,阮怜冰已然纤手一拉,拽着敖小若施展轻功,身形如风,直朝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敖小若原是不备,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扯得摔倒,亏得她身手敏捷,急忙稳住身形,紧紧跟在阮怜冰身后。
只那么片刻工夫,二女施展轻功,便已赶到那脚步声响起之处。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位青衫书生,独自立于林间。
那书生乍见阮怜冰与敖小若倏然现身,惊得魂不附体,一个趔趄,便跌坐在地上。
阮怜冰与敖小若相视一眼,心下皆是狐疑:这荒僻山林,人迹罕至,如何会有个落单的书生在此?
敖小若心念到喉,当即娇声喝问那书生:“你是何人,有甚勾当,为何会在此处?”
那书生见是两位妙龄女子,脸上恐惧之色稍褪。
他挣扎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拱手对阮怜冰与敖小若道:“二位姑娘有礼。小生乃明村一介秀才,欲往东面探访远亲,听闻此地附近有镇店可歇脚。不料误入这林中,迷了路径,终日不得出。”他口中的明村,不知是何处僻壤,二女从未听闻。
只见这书生身材瘦削,背负书箱,脸色泛青,显是又疲又饿,脚步虚浮。阮怜冰见状,问道:“先生路过此地,可曾听见林中有甚动静?”
书生望了望阮怜冰与敖小若,反问道:“敢问姑娘此言何意?”
敖小若一听,不耐道:“你这汉子,听不明白我家小姐问话么?还自称甚么读书人!”
阮怜冰却缓言道:“方才林中发生了一桩凶杀之事,不知先生可曾看见甚么可疑之人?”
那书生闻言,思忖片刻,方才答道:“依稀是听得有人在打斗喧哗,只是转瞬便又寂静下来。想来便是那个方向。”说着,他便抬手指向阮怜冰与敖小若来时的路。
阮怜冰又问:“那先生可曾听得,是几人的声响?”
书生摇头道:“小生一心只想寻出这林子,却也未曾想去探个究竟。凡夫俗子,何苦去惹那是非,万一招惹了祸端,岂非不美?”
书生言罢,对着阮怜冰与敖小若恭敬施礼,道:“二位姑娘,小生又累又乏,饥肠辘辘。不知可否借二位仙子贵手,引小生离开这林中迷途,寻个歇脚之处?”
阮怜冰还了一礼,温言道:“先生不必多礼。既如此,便随我二人同行,我们亦将去往附近的城镇落脚。”
书生闻言大喜,连声道:“多谢姑娘!”
阮怜冰道:“小女子幽山派阮怜冰,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书生拱手回道:“在下姓司,名‘有悔’二字。”
敖小若闻言,不觉脱口道:“‘有悔’?好生怪异的名字!”
司有悔闻言,亦是低头苦笑:“父母所赐之名,在下岂敢违逆,只得遵从。”
阮怜冰遂向司有悔介绍道:“这位是小妹敖小若。我二人亦是路过此地。”言下之意,便是在外人面前,阮怜冰与敖小若以姐妹相称,以免徒增麻烦。
实则二女情同姐妹,此言亦不虚也。
司有悔闻言,忙向敖小若拱手施礼,道声:“敖姑娘有礼。”敖小若见司有悔颈上竟戴着个铁环,心下好奇,便问道:“司先生颈上之物,好生别致,是何来历?”
司有悔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此乃家父传我之物。家父言,小生幼时体弱多病,此环可辟邪消灾,保我性命。”
三人互报姓名之后,阮怜冰与敖小若在前引路,那司有悔则紧随二女身后,一行三人便出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