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面镜后站着寥寥几个人,平静地注视着另一面发生的一切。
夏耘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和几人对上,不过短短几秒就再次挪开,仿佛只是不经意间地划过。
“荣同志,这是什么意思?”她和凌孝则的目光一触即分。
荣清平的语调平和,“当初凌委员还在的时候,对军区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倒是没想到今日,竟是在这等情况下让两位相认。”
“夏同志刚刚说的话还是有些偏颇的——生恩不如养恩,这话听听也就算了,血脉至亲,既有了相认的机会,又怎能视若无睹?”
暗室中沉默了一会,一声嗤笑响起。
“怎么?你们的办事能力已经退化到了这种程度?死马当活马医好歹也要找个我不认得的,这位……”
凌孝则抬眸在夏耘的身上划过,看向坐在另一侧的荣清平时,眼里还带着恶劣的狠色,“难不成是还没尝够那时的快乐滋味?”
“同志,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夏耘也立即转头投去质疑的目光。
心里的膈应让她的眉头皱起,脸上露出毫无掩饰的厌恶。
荣清平悠悠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不打不相识嘛,不认得现在也不算晚。”他厚颜无耻地敲了敲扶手。
“夏同志的名讳我早有耳闻,你和秦家小子领证的时候,身份审查可还是经了我的手的。”
“如果没记错,夏同志应该是在八九岁的时候才被收养,难不成是真的对凌家,凌委员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亲身在审讯室里坐着,夏耘会以为自己在和一个迂腐的长辈闲聊。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恶心和可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那种极致的违和拉得极其清醒。
她下意识防备荣清平。
他并不像之前她接触过的贾亮一般,每一句话都尖锐且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到现在为止,她对把她带到这里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更不明白让她和消失又出现的凌孝则面对面的目的何在。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她斟酌着让自己的脸上出现不耐。
“你的一句不打不相识,是我在医院躺着的一周换来的,你希望我对这个开瓢的至亲有什么态度?欢天喜地地认下这桩亲,还是甩脸色转头就走?”
荣清平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夏同志说笑了。”
“认亲只是我们基于凌委员从前的贡献所作出的决定,希不希望认下他,自然还是要看夏同志自己的态度。”
又是在打太极。
暗室中的唯一光源就是直射犯人面部的白炽灯。
灯光淡冷,荣清平那双眼睛被照成了极浅的棕黄,像是什么大型猎食动物的瞳孔,让人发从内心地觉得不适。
夏耘心底的烦躁是不知不觉升起的。
单面玻璃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看着这场审讯。
但荣清平不紧不慢,有一种要把她生生耗死在这里的感觉。
“双簧戏唱完了吗?”凌孝则突然出声。
“我提出的条件姓姚的究竟考虑好了没?三天的时间已经要到了,弄出这么一个人来糊弄我,看来你们是更喜欢鱼死网破了。”
审讯室内的气氛明显窒了一下。
荣清平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顾忌。
听到这话的夏耘却是头脑一醒。
鱼死网破?她心里微动,本来毫无头绪的乱麻,被蓦然挑出了几个线头。
凌孝则逃离安城必定有人相助,暂且不说相助的是谁,她本以为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报仇没脑子,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和什么人谈了条件,索取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