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黑,但我不怕。
>因为黑暗本来就是他们待了五十年的地方。
>我只是来陪他们一会儿。
>现在,我能听见他们笑了。
>很小的声音,像风吹过麦田。
>但他们笑了。
>不是因为痛苦结束了,而是因为终于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承受。”
录音到这里停顿了几秒。
然后,另一个声音加入??稚嫩、颤抖,却坚定:
>“哥哥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只要有人愿意记住我们。
>只要有人愿意为我们流泪。
>我们就能活在他们的心跳里。”
录音结束。
我坐在黑暗中,任泪水流了一脸。许久,我才站起来,走向湖边。
盲人老太太今天没来。钢琴孤零零地立在广场中央,琴盖微启,像一张等待诉说的嘴。我走过去,掀开琴盖,手指落在黑白键上。
我不懂音乐。但从父亲的手册里抄过一段话:“旋律是最原始的情感编码,早于语言存在。”
我闭上眼,凭着记忆,弹出那段在梦中反复出现的旋律??低音区缓慢下行,高音区轻轻回应,像一个人呼唤另一个沉睡的灵魂。
第一个音落下时,风停了。
第二个音响起时,湖面起了涟漪。
第三个音持续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小镇居民不知何时聚集了过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都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角却渐渐湿润。一个小女孩突然蹲下,捂住脸,开始抽泣。她母亲也跟着跪下,抱住她,放声大哭。紧接着,一个老人仰头望着天空,泪如雨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哭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压抑太久的释放。
他们在哭那些从未认识的孩子。
他们在为五十年前没能流的眼泪补课。
我继续弹着,直到手指发麻。最后一串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天边第一缕晨光照了下来,洒在湖面上,金红交织,宛如血与光的融合。
那天之后,小镇变了。
人们不再回避痛苦。葬礼上有人唱哀歌,医院里家属抱着病历痛哭,学校老师允许学生在作文里写下“我害怕”。甚至连镇议会都通过了一项决议:将每年2月14日定为“记忆日”,纪念所有在“安宁工程”中失去情感自由的人。
而我,每天都会写一点。
写詹姆斯如何走入黑暗,写那些孩子如何学会笑,写玛姬和莉娜如何在地下守护火种,写父亲如何在手册末尾写下最后一句话:
>“真正的和平,不是没有痛苦的世界,而是允许痛苦存在的世界。”
半年后,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信封上只画了一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