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袖口里有处细小突起,那是个小药包,曾经装满了他为义父新婚夜所调配的狠药。
凭借他对药效了解,喝了那酒……
啧啧,只怕折腾两个时辰也压不下药性。
在漫长的沉默后,乌维言诡异地扯起嘴角:“若是喝了,你们俩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越清音大惊失色:
“我的女儿红竟有如此毒效?”
乌维言屈指弹她脑门:“对啊,你记住了吗?”
越清音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胡人少年满意了。
他站起身来,负手望向夕阳,想起人人都说他与清音是一对卧龙凤雏。
虽说他汉语学得一般,但也大概听得懂,这应该是一种褒奖。
他谦虚地笑笑,心道,其实自己也没多大能耐,只是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领,这不,三言两语就能劝得顽皮的义妹远离危险。
感慨完,乌维言又回身,操心地提点自家妹妹。
“清音,你平日里诸多小性子,对我使使也就罢了,在相玄面前还是注意些吧。”
他也知道,几人一块儿长大,过往的习惯总会妨碍建立新的认知。或许在清音眼里,相玄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聋子。
少年按住清音的双肩,苦口婆心地说道:“虽然相玄一向对你言听计从、温柔备至……”
“但他到底是个上过沙场的真将军,你觉得,他能是个善茬吗?”
远的不说,光说近的……
乌维言目光往下,落到越清音腰间的玄黑匕首上。
他至今记得那天军营里满地的污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连带着底下的草地也被染成猩红色,从此那片喝过血的草坪就茂盛得令人毛骨悚然……
乌维言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下,真害怕越清音哪天胆大妄为,挑起了那杀星的凶性……
他在这儿提心吊胆,越清音已经开始走神。
少女左看看右看看:“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呀……”
乌维亚:“……”
他霎时满腔关怀梗在喉间,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如今斜阳西下,天色愈发暗了些,四周的士兵们已经将祭台前的空地布置妥当,桌椅香案,一应俱全。
被无视的胡人少年没好气地应道:“我过来时隐约听见几句,说是什么礼官要来了……”
礼官。
两兄妹后知后觉地醒神,惊讶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圣旨要到了?”
越清音这才明白过来,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原来是在为礼官们布置接风洗尘的下马宴。
她不禁喃喃道:“这么快就到了……”
似在回应她的话音,於康草场的东南正门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一支红绸飞扬的队伍气势浩荡地迈过来。
四周熙攘的士兵们立即肃静。
连郭修谨也放下胡笛,步伐匆匆地过来整理士兵队伍:“排好排好,待会儿都要跪下,知道吗……”
他将越家的三兄妹扽起来,径直往前丢去:“你们几个,站到排头去。”
越过层层人群,背向熟悉的将士们,直接面对京城礼官的高头大马,眼见着他们步步靠近,越清音与乌维亚也有些手足无措。
越清音小声问:“爹爹不在,待会儿咱俩谁接旨啊……”
还没商量明白,仪仗端严的礼官队伍已经来到跟前,金瓜钺斧威严触地,兄妹俩连忙低头噤声,不敢再说话。
四下安静,草场里横贯的风声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