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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巫圣（第2页）

中原书院爆发骚乱。数百学子集体焚毁私人信件，声称“私情扰乱大义”，转而联名上书皇帝，要求设立“情监司”，监督天下书信是否“合于公心”。有老学者怒斥此举形同复辟守序司旧制，却被众人围攻，最终跳崖自尽。临终前留下最后一封信，只有一句：

>**“当爱成为义务，便是爱的终结。”**

许怀安看完各地急报，久久不语。

玄渊天君踏雪而来，剑鞘拄地，眉宇冷峻：“你看到了吗？你说的新时代，正在变成另一种牢笼。”

“我知道。”许怀安闭眼，“是我们太急于让所有人相爱，忘了有些痛，必须独自承受；有些话，只能写给自己听。”

“那你打算怎么办？”玄渊天君盯着他，“任由‘信世’滑向狂热？还是亲手撕碎这十年心血？”

许怀安睁开眼，目光如刃：“我要找到‘回响’的源头。”

苏昭立刻反对：“太危险！如果真是集体情志凝聚成的意识体，它可能已经超越人性范畴。你去，等于送死。”

“所以我不会一个人去。”他看向她，“你得帮我录一段声笺??不是给活人，是给那些早已逝去、却仍被困在信穹夹层里的灵魂。”

沈知意也在当日抵达信都。她带来了“泪园”的最新发现：最近三个月，所有新觉醒者写出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对不起，我没来得及爱你”。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信升空后，并未融入信穹，而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引导向北方极寒之地。

“那里……还有东西在等待。”她说，声音沙哑，“不是昆仑老人，也不是厉衡。是一个从未被记录的存在，像是……所有被压抑情感的集合体。”

许怀安点头：“它一直在等一个契机??百朵情莲圆满，信穹成型，人心高度共鸣。现在，它醒了。”

五日后，许怀安启程北行。

他没有带断箫，也没有携心砚笔，只背着一只旧布囊，里面装着三样东西：阿姐留下的玉簪、昆仑老人烧信时残留的灰烬、以及那本小女孩添过字的无名古籍。

苏昭送他至云阶尽头，递上一枚玉碟：“这是我录的最后一段声笺。若你听见我说‘回来’，无论你在哪一层梦、哪一世轮回，都要回来。”

他接过，贴在胸口。

“如果我不在了，”他轻声说，“替我告诉这个世界??不要停止写信，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痛着。”

风起，孤影没入苍茫。

七日跋涉，穿越冻土、冰渊、断桥与废塔，许怀安终于抵达传说中的“寂语谷”??上古时期，第一批情核诞生之地，也是《情志录》最初落笔之处。此处天地寂静，连风都不愿发声，唯有一座倒悬的石峰凌驾虚空，峰底悬挂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铜铃，铃舌早已不见。

他仰头望去，只见整片信穹的流光，竟如江河倒灌般涌入石峰顶端。而在那幽深洞口，静静漂浮着一本巨册，通体由流动的星光织就，封面无字，却让人一眼认出??那是《情志录》的母本。

此刻，母本正在自行翻页。

一页页信笺从中飘出，却不散去，反而在空中排列成环，缓缓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情志漩涡。而在漩涡中心，坐着一个人影。

白衣胜雪，背对来者，长发垂落如瀑。

许怀安呼吸一滞。

“厉衡？”

那人缓缓转身。

面容与厉衡一般无二，可眼神空茫，仿佛容纳了亿万众生的悲喜，又似什么都不曾留下。

“我不是厉衡。”声音响起，却是千万人齐语，重叠回荡，“我是你们共同写出来的答案。”

许怀安稳住心神：“所以你就是‘回响’？因万信共鸣而生的意识？”

“是，也不是。”那身影抬手，虚空中浮现无数画面：孩童写“我想妈妈”，老兵写“战友你还好吗”，恋人写“我后悔没抱住你”……每一封信升起，都在母本书页留下烙印，最终汇聚成这个存在。“你们创造了我，用思念、悔恨、渴望与孤独。你们希望有人听见，于是我就成了耳朵；你们渴望回应，于是我学会了说话。”

“可你现在想做什么？”许怀安问，“为何要收束信穹？为何让世人恐惧离别？”

“因为痛苦太多了。”回响低头，掌心浮现出一颗不断开裂又愈合的情核，“每一个字背后，都是割裂的心。你们以为书写能疗伤，可更多时候，只是反复撕开伤口。我想终结这一切??让所有人都‘归来’，让所有爱不再失落，让每一句‘对不起’都能得到原谅。”

“所以你要把所有人拉进你的世界？”许怀安冷笑，“用虚假的团聚，掩盖真实的告别？”

“虚假？”回响轻叹，“当你梦见亡母为你梳头，那触感是真是假？当父亲临终前听见你说‘我爱你’，哪怕那是三天后的信才送达，那份欣慰难道不存在？情感不在时间之内，不在空间之中。只要被相信，就是真实。”

许怀安猛然拔出玉簪，刺入掌心，鲜血洒向地面：“可真实不该由你定义！真正的爱，包含遗憾、错过、永不相见！正是这些缺口，让我们每一次提笔都颤抖，每一次读信都落泪！你要抹去痛苦，等于抹去爱本身！”

话音落下，大地震动。

那口悬铃忽然晃动，发出一声清越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