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抬眼看她,眼神黯淡无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熄灭在里面了。
他牵扯嘴角,吐出一句话,“沈宿雨你知道吗,宁迟死了。”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沈宿雨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幻听,“什么?”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宁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宁祈却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他那么着急……急着疏远我,急着让我身败名裂……”
他眼神空洞,茫然无措到像一个小孩子。
沈宿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宁祈,平日里的潇洒不羁,风轻云淡此刻皆烟消云散。
她想出声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完全理解宁祈的心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宁迟算的上是宁祈的唯一。
就是这样让宁祈刻骨铭心,没齿难忘,一辈子牵肠挂肚的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消逝于这个新年。
像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幼时,一生中最痛苦亦最美好的时光坍塌幻灭在自己眼前。
因为在宁祈心底,幼时几乎与宁迟同等,互为表里。
那些幸福甜蜜,回想起来变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出声来的记忆总是与宁迟有关,他蛮横霸道不讲理地充斥在任意一个关于温馨快乐的角落里,等待着你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生命中的某些部分伴随着宁迟的死亡而彻底离去。
连沈宿雨也罕见地迷茫了,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一切在最初就已写下注定的结局。
而宁迟所做的每件,在当时看起来没有道理的事情,现在一一看来,皆成了破绽。
宁迟那么聪明,站在起点看自己的结局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或许他的结局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至少有一点她没有猜错,宁迟对宁祈,真的,特别好。
一个冷宫弃子,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力挽狂澜,扭转局势,走到今天这步呢?
怕是比生命还要惨重吧。
他所搏的,自始至终都是宁祈的未来罢了。
宁祈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眼里似乎泛起雾气。
时间像是回到了去年此时,天空中下着雪,明月皎皎,他们逃离宴席,逃离灯火,来到四下无人处。
他们还在雪中讨论宁迟。
宁祈扯起嘴角,说不出笑没笑,原来当时叫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可能他们当时谁也没能想到,再次提及宁迟时会是此种情景。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迅速在胸腔中蔓延,过分酸涩,竟让他有想落泪的欲望。
明明当时宁迟离去时他都没有哭,知道真相时也没有落泪,情到深处时也只是微微哽咽,故作坚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眼泪不存在,不代表悲伤不存在。或许不携带眼泪的悲伤最悲伤吧。
可能当时更多的是恨吧,恨宁迟一直瞒着他,恨宁迟处处为他考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呢?
恨像一把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烈火焚尽之后,那悲伤才显露出来,坚强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声音微微颤抖,话说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了,这种嘶哑,破碎的声音,怎么会是自己发出来的呢?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听见这个陌生的声音说:“他这人怎么这样?”
是啊,他这人怎么这样?
他突然就很想笑,可是笑意退去之后便是无限的凄凉。
他闭上眼睛,眼睫处潮湿一片。
那天的雪好大啊,密密麻麻的,他在春停宫看话本,看着外面越来越密的大雪,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