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呜——!”
一阵更猛烈的狂风毫无预兆地卷过!吹得一根小树连根拔起,也轻轻掀起了那道垂落的白纱斗笠一角。
惊鸿一瞥!
只一刹那!
白纱飞扬的瞬间,一缕春看到了。
那是一个极其优美的、线条流畅的下巴。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毫无血色的冷白,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在湿冷的雨夜中泛着一种非人的、冰凉的微光。
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仅仅一个下巴的轮廓,就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超越凡俗的精致与……漠然。
风过,纱落。
那惊心动魄的白皙瞬间被重新掩藏。
檐上雪似乎对下方自己造成的死亡毫无兴趣,甚至没有再看那尸体一眼。那覆着白纱的斗笠,却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向了一缕春藏身的阴影角落!
没有杀气。
没有怒意。
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寒毛瞬间炸起!一缕春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冰冷彻骨的视线锁定了!仿佛有万千根针同时刺穿了他的皮肤,扎进了骨髓!比刚才目睹那惊艳一剑时更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想逃,身体却像被冻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弯曲。他想闭上眼睛,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顶白纱斗笠,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下一剑。
汗水顺着面颊滴下。
就在一缕春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目光碾碎时——
那道白色的身影动了。
没有借力,没有声响。他就像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又像一朵被风吹散的流云,极其自然地、轻盈地从高高的屋脊上飘落,足尖在湿滑的瓦片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融入了更加浓稠的黑暗雨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倒下的尸体,破碎的窗棂,屋内死寂的黑暗,以及……
一个抱着赃物、浑身湿透、吓得魂飞魄散,却奇迹般活着的笨贼。
“呼……呼……”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一缕春才猛地吸进一口气,剧烈的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部生疼。他瘫软在夹缝里,怀里的金壶像块烫手的烙铁。
“活下来了?那个可怕的白衣人……没杀我?”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还没散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和灯笼的火光就从左侧庭院迅速逼近!
“老爷!老爷!”
“窗户破了!有血!”
“快来人啊!老爷……老爷被杀了!!”
“凶手!凶手一定还在附近!搜!给我搜!”
火光照亮了书房。
一缕春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怀里抱着刚刚得手的、价值连城的金壶,就躲在凶案现场的正后方!那个白衣煞神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黑锅,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在书柜!那里有人影!”一声尖锐的呼喊穿透雨幕。
完了!
一缕春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怪盗的风范,连滚带爬地从藏身的阴影里窜出来,跳出窗外,“撕拉——”衣角不小心在窗户的木刺上一挂。
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他在湿滑的青砖上跌跌撞撞地狂奔,好几次差点滑倒。身后是护院们愤怒的咆哮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抓住他!别让凶手跑了!”
“杀了老爷的恶贼!站住!”
追兵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缕春狼狈不堪地在屋顶上逃窜,雨水糊了满脸,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天杀的檐上雪!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