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先前从溃兵口中逼问出,曹州通判刘义近日购得西域葡萄酒百坛,拟献陛下。
寇听雨打算劫持刘家运酒车队,替换身份,大隐隐于众。
二十一日黄昏,曹州郊外密林,刘家酒车正歇脚。老何假扮山匪突袭,将车夫捆缚塞口,拖入山洞。
寇听雨掀开车帘,指尖划过酒坛上“曹州官酿”的火漆印,吩咐王九:“刮了,改烙‘安阳陈氏’。”
青竹已换上婢女绿衫,低声提醒:“娘娘,刘家献酒需通判手书……”
王九咧嘴,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竟是方才从车夫怀里摸出的礼单,末尾盖着刘义私印。
入夜,运酒队伍宿于郊外破庙中。
寇听雨用胡桃皮煮水染黄手臂,再以鱼胶黏粗纱于脸侧,伪装痘疮愈后的麻斑。
青竹捧出粗麻帷帽:“听说,北地妇人献酒需遮面避嫌。”
她却将帽檐撕破一道,笑道:“好!太齐整反惹眼,不如作‘逃难时被树枝勾破’的样子。”
二十二日,大名府外犒军台下人头攒动,各地献礼车队排成长列。
枢密院小吏挨车查验,忽拦住“安阳陈氏”酒车,啜了一口酒,咂嘴道:“这甜味不像中原……西域酒?可有市舶司勘合?”
王九佝偻上前,塞过一块嵌金玛瑙,操着半生不熟的契丹腔呼噜道:“大人明鉴!安阳靠近辽境,这酒掺了蜂蜜,专治将士咳血。大人通融通融,战后头回做生意……”
小吏捻了捻金丝,狐疑间正欲再问,突然伸手掀开寇听雨的帷帽!
麻斑脸妇人惊慌低头,袖中一包铜钱“哗啦”散落。
小吏嗤笑:“穷酸!”挥手放行。
台上,景熙正将御赐银牌挂于立功将士颈间,忽闻一阵熟悉的柑橘甜香。
一列破帷婢女正捧酒登台。宦官按例银针验毒,寇听雨突然踉跄,酒坛倾向陛下!
侍卫刀光出鞘三寸,却见陛下抬手接住酒坛!
一滴酒液溅在他虎口,景熙瞳孔骤缩,抬眸时,那“麻脸婢女”正退至阶下,帷帽破洞间一闪而过的……
是那双他夜夜梦见的,含泪却带笑的眼睛。
“站住。”景熙声线沉冷,却将酒坛紧抱怀中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阶下百官愕然,只见天子大步下台,一把攥住那婢女手腕。
粗麻袖口被扯落,露出内侧一线未染黄的雪白肌肤,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独有的淡香。
景熙攥着她手腕,凝视她的双眼,心思急转。
寇听雨看着眼前魂牵梦萦的人儿,眼中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来,冲刷掉脸上的黄粉,破旧帏帽随着她难压的呼吸而飘动。
景熙面上冷漠,只紧紧攥着她的颤抖的手透露出他激动颤栗的心绪。
景熙深深盯了她一眼,手中捏了捏她手腕,而后立即放开了她,朝身边正感纳闷的王乔道:“此女脉象沉弦,显是沾染了‘离魂草’之毒。传旨!即刻押入朕的药室,朕要亲手施针!”
王乔不解但亦谨遵圣令,正待对众宣布之时,陛下竟亲自押送妇人入了府内药室。
王乔急声吩咐台上众人继续,陛下有要务需紧急处理后赶忙跟上,行进间偷眼瞅着陛下和那妇人,隐约间仿佛摸到些门道儿。
正巧,陛下偏头给了王乔一个眼神,王乔立时心领神会,跟至房门前几丈处立定,朝陛下轻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