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望远镜,那倒是把东西给他看看啊!他心中迫切地嚷嚷,可落到他手中的只是一本有些重量的书册。
赵嘉陵:“卿等都是饱学之士,朕希望诸位能举一反三。”
工部尚书、将作大匠:“臣谨遵圣谕,只是——”他们的眼神往望远镜上飘。
看够了吗谢中书?能不能让他们也开开眼?
谢兰藻虽然因望远镜而错愕,但没有完全的与现实阻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听到赵嘉陵的话,当然也瞬间明白过来。这等奇物不是“一”,而是“众”!神话传说中的“千里眼”似将变作现实——北地胡人骑兵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如果能够“开眼”,战场局势定会大变!
东西毕竟是要工部和将作监那边研究的,谢兰藻垂着眼,干脆利索地将东西递到工部尚书手中。
“随便拆。”赵嘉陵一挥手,但脸上流露出的心痛却彰显了她的真实情绪,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拿到望远镜的工部尚书也学着谢兰藻那般使用,朝着殿外一望,他整个人哆嗦起来,仿佛雷劈似的。然后,望远镜与震撼的情绪传递给了将作大匠,紫宸殿里,就属赵嘉陵最怡然自得。她满意地看着臣子精彩纷呈的神情变化,最后让恍恍惚惚的工部尚书和将作大匠离开了。
“朕需要人。”赵嘉陵走下台阶,她看着谢兰藻说,“门荫入仕暂且不提,贡举是选贤举能的要道,可它带来的多是习于经业的儒者和词臣。这一切与学校有关,它们互相影响着,最后形成一股庞大的无法抗拒的洪流。不管是好是坏,只会一股脑往前冲。”
刷纪录片、听系统各种解说、刷天书、获得成就奖励……这样的冲击是剧烈的,赵嘉陵不可能还保持着数月前懵然无知的状态。
她的任务,她了解了。
“臣明白。”谢兰藻道,她的眸光幽沉,面对即将出现的大变革,心情难免澎湃。她是清流士人出身,过往之立场亦在清流。就算有各种变,那也是从清流之中求。对于其它,谈不上蔑视鄙夷,但也没有多少关注。然而当那层屏障被打破后,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狭隘。她不会再固守清流阵地,而是要往前踏入洪流之中。
“陛下先前让臣寻觅的商人,已有结果。”谢兰藻又道,她本就打算来复命。
“嗯?你看好哪个?”赵嘉陵问。
谢兰藻选了三个长安城中知名的商人,一一为赵嘉陵介绍。末了,又道:“臣看好安玉婵。”
赵嘉陵道:“安?难道是胡商?”
谢兰藻一颔首,道:“是粟特人。”粟特人以擅长经商知名,在两京还有聚居地。另外两个商人在长安也颇有仁善之名,但太“正”了。本身虽不习儒业,却将儒者之言奉为圭臬。倒是安玉婵,并不受拘束,性情直爽,或许更投陛下的脾性。
赵嘉陵一点头,道:“我让穆陆与她接触。”穆陆是赵嘉陵傅母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太后从桓家带到宫中的心腹之一。穆陆一直在外经营着田庄,是赵嘉陵可信用的人。
“纵然有祖宗赐下的天书,可国子监大改,也很不容易。”赵嘉陵又苦恼道,将话题转了回去。她有“人君之威”能用,但经过上一回她也发现了,是能让朝臣闭嘴,只是效果不是永久的,事后奏疏谏言仍旧不断上呈。可恶的系统,都不提这一弊端。“朕打算另外开学校。”
反正任务是学校改制,又不是国子监改制。
谢兰藻眸光沉凝,不拿国子监开刀,另置学校以试新科目么?或许这才是目的,至于国子监,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直接提出建学校,百官们也未必同意。但有了国子监闹出的烂摊子,退一步建学校反而是皆大欢喜了。
她道:“不论如何,陛下都不要表示出退一步的意愿。”
赵嘉陵点头:“朕知道的。”她想了想,又说,“御史台纠察中外百司,想来对国子监也是恨其不争。朕知道你在御史台有人。”
谢兰藻:“……”眼皮子一颤,陷入沉默。
当御史成为宰相喉舌,这也是弄权的一大罪过。
赵嘉陵的语调温和,可谢兰藻的心还是剧烈地跳了跳。
当初中山公主与太子争储,各自拉拢朝臣。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嗣君,自有六部诸臣支持。而公主则是转向御史台,借御史职司弹劾东宫党羽。
人虽殁,可余党仍旧在。谢兰藻作为公主府旧臣僚,接手了公主遗留的势力,在利用他们对付先帝留下辅政之臣后,她便不动声色地瓦解御史台中那股势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向着她的。而这个过程中,她自然会往御史台安插自己的心腹。
谁都知道御史台是利器,要有不惧权贵、震慑百司的铁骨铮铮之臣;也要有弹劾政敌用的耳目鹰犬。
明君系统:【宿主,你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
赵嘉陵:【朕与谢卿何曾有过嫌隙,直白又怎么样?!】
【虽然太。祖之时,便道御史、谏官是明镜,用来匡君主之过、奏百官之失。四海承平,系于其人身。可实际上御史都是帝王耳目而已,其权威随天子态度而异。我朝太宗时,曾有皇亲因殴打御史而被赐死,后又有御史弹劾皇亲非才而被太宗下令杖打流放。】
【谢卿与朕同道,那御史也可以助朕达成目标。若*是殊途——】
赵嘉陵翩然浮动的心绪在刹那陷入停滞。
【那宿主就要闹了?】系统按照赵嘉陵一贯的心思做推测。
可此刻赵嘉陵的心声是沉寂,她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沉默着凝视谢兰藻。
许久后。
赵嘉陵呵一声:【想必她正为错过朕的那些年而懊悔不已呢,夜半梦中惊醒只能看朕小像排遣憾恨之情。要不然她摹画朕的肖像为何如此熟练?】
谢兰藻:“……”她是不是送错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