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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第2页)

耿峰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比如“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不要意气用事”,但当他触及女儿那双空洞却异常坚定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意识到,这不是赌气,也不是颓废,而是一种……彻底的放弃。对那个由他和母亲曾经共同期望的“未来”的放弃。

最终,耿峰什么也没再说。他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或许有一丝挫败,或许有一丝恼怒,但唯独没有理解与心疼。

他拿起那份无人问津的报名材料,转身离开了病房,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耿星语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联考?大学?未来?

那些曾经被赋予无数意义和重量的词语,如今轻飘飘的,像窗外那几片顽固地挂在枝头、却终究会零落的枯叶,再也无法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

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重新沉入那片无边无际的、安静的虚无里。

最终,耿星语还是出现在了联考的考场外。

不是她改变了主意,而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推力,将她推到了这里。周老师亲自从杭城赶来,与耿峰一起,几乎是半劝半迫地将她带出了医院。

周老师看着眼前这个瘦削、苍白、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的女孩,痛心疾首,语气却带着最后的期盼:

“星语,就当是……完成一个仪式,为你妈妈,也为你自己之前的努力,画一个句号。无论如何,去试一试,哪怕只是拿起笔……”

耿峰在一旁,语气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车子在外面,准考证和工具都准备好了,你什么也不用管,只管去考。”

她没有力气反抗,也没有意愿去争辩。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她被安置在车里,带到了这个决定无数艺术生命运的考场。

考场里,空气凝重,弥漫着松节油、墨汁和年轻考生们蓬勃的野心与紧张。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专注的神情。

只有耿星语,坐在分配给她的位置上,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看着面前洁白如雪的宣纸,看着那套熟悉的笔墨纸砚,感觉它们陌生得像是上辈子的东西。

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周围的考生立刻俯身,屏息凝神,开始勾勒、调色、挥毫,笔触里充满了渴望与力量。

耿星语也拿起了笔。笔杆握在手中,却感觉不到从前那种血脉相连的契合,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凉。她试图回忆字帖的结构,回忆运笔的力道,回忆那种将情感倾注于笔端的酣畅淋漓……

但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间或闪过母亲躺在灵床上的面容,闪过那个枣红色骨灰盒冰冷的触感,闪过父亲那张虚伪的脸。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蘸墨,掭笔,当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虚无和排斥感猛地攫住了她。

她写下的第一个字,笔画虚浮,结构松散,墨色也因为手腕的颤抖而显得犹豫而浑浊。不像书法,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无意识的涂鸦。

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但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悲伤、绝望和空洞,此刻仿佛找到了决堤的出口,通过她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地宣泄在纸上。

她写的字,时而紧绷得像是要在纸上勒出痕迹,时而又软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开、消散。气韵是断的,精神是涣散的,整幅作品看起来支离破碎,毫无章法,只剩下一种挣扎的、痛苦的痕迹。

周围考生笔下流淌出或娟秀、或豪放、或充满巧思的作品,而她的考卷,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那片荒芜的战场。

监考老师巡考到她身边时,脚步微微停顿,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孩,和她笔下那与考号信息上“书法生”身份极不相符的字迹,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走开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耿星语几乎是立刻放下了笔,仿佛那笔有千钧重。她看着面前那张被自己“糟蹋”了的宣纸,上面扭曲的字迹像极了她现在支离破碎的灵魂。

她没有再看第二眼,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

走出考场,等在外面的周老师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耿峰则皱紧了眉头,显然对结果已有预料,眼神中透露出失望与一种“尽到责任”后的松懈。

阳光有些刺眼,耿星语抬起手,微微遮挡了一下。

她知道,她来了,也考了。

但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可能成为“状元”的耿星语,那个在墨香中找到片刻安宁和力量的耿星语,已经和母亲一起,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此刻走出考场的,只是一个空壳,完成了一场别人期望她完成的、名为“联考”的仪式。而结果,早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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