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
他转身,走向雨中。深灰色的开衫很快被雨雾模糊,最后消失在街角。
萧然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手机震动。是狄淇儿的消息:「见到张子寻了吗?怎么样?」
她打字:「见到了。他实验室有事,先回去了。」
「啊?这么快?你们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
发送后,萧然收起手机,走进地铁站。扶梯向下,人群向上,她在逆流中静止,像一颗被卡住的齿轮。
车厢里很拥挤,她靠在门边的角落,手里紧紧抱着那本《天体物理学导论》。书很重,重得她几乎拿不住。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张子寻:「书里第137页,我折了角。那里讲恒星的生命周期,和你小说里写过的蝉很像——短暂,但灿烂。」
萧然翻开书。第137页,折角处用铅笔轻轻画了一行字:「恒星的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新元素的诞生。它燃烧自己,照亮宇宙,然后成为其他星球的土壤。」
下面,他用很小的字加了一句:「有些光,即使消失了,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存在。」
她看着那句话,眼睛一点点模糊。车厢的灯光在泪水里晕开,变成一片晃动的、破碎的光斑。
地铁在黑夜里穿行,一站,又一站。窗外的广告牌飞速后退,像一卷被拉坏的胶片。萧然想起高三那年,她曾经写过一段话:
「如果爱情有声音,那一定不是心跳,而是沉默。是那些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在胸腔里堆积、发酵、最终腐烂的声音。它们不会消失,只会变成内伤,在每一个下雨的夜里,隐隐作痛。」
现在她知道了,她写的是预言。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林薇在看电影,苏月在写读书报告,周雨戴着耳机听歌。看见她,林薇暂停了电影:“回来啦?约会怎么样?”
“不是约会。”萧然说,“见个朋友。”
“朋友?”林薇眨眨眼,“是男朋友吧?看你出门前挑了半小时衣服。”
萧然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她爬上床,拉上床帘。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台灯昏黄的光。她翻开那本书,找到第137页,手指抚摸那些铅笔字迹。
很轻,很淡,像是怕惊扰了纸上的文字。
就像他对待她的方式——温柔,但克制;在意,但疏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没有新消息。
萧然合上书,关掉台灯。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吞没。窗外,雨还在下,滴滴答答,敲打着窗玻璃,像在数着时间,一滴,一秒,一分。
她想起今天在地铁站,他转身离开时的背影。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像一面小小的、投降的白旗。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海淀到清华的八公里,也不是文科到理科的知识壁垒。
而是当他还站在原地时,她已经独自走了很远。
远到回头时,已经看不清来路。
也看不见,他是否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