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但他没说一定不来。」狄淇儿顿了顿,「萧然,五年了。你真的……不想见他吗?」
萧然没说话。她看向窗外,北京的夜空被灯光染成暗红色,看不见星星。
「不想。」她最终说,「都过去了。」
挂断电话后,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动,映着窗外的灯光,像凝固的眼泪。
她想起很多年前,张子寻第一次教她喝酒。在西城一中天文台的雪夜里,他拿出一小瓶父亲留下的白兰地,说可以暖身。
她很小心地喝了一口,辣得直咳嗽。
他笑了,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花:“慢点喝。”
她说:“好难喝。”
他说:“但喝了,就不冷了。”
现在她每天都喝酒。威士忌,红酒,伏特加,什么都喝。但再也暖不起来了。
因为冷不是来自外界。
是来自心里。
那个被他带走了一部分的,永远空着一块的,再也暖不起来的心。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新闻推送:「麻省理工华人科学家张子寻团队重大发现,系外行星或存在生命迹象。」
她点开。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数据图表。他瘦了,轮廓更分明了,眼神里有种她陌生的、深沉的疲惫。
但依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那个穿着白衬衫,仰望星空,说“北极星不动”的少年。
那个在雪夜里吻她,说“蝉也许能看到雪”的少年。
那个教会她看星星,教会她爱,然后教会她痛的少年。
她放下手机,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像某种温柔的刑罚。
她想,这大概就是结局了。
他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取得各自的成就,活成各自的样子。
偶尔在新闻里看见彼此,像看一个遥远的、熟悉的陌生人。
然后继续前行,走向没有彼此的未来,走向一个人的余生,走向那些漫长而孤独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夜晚。
窗外,北京的夜更深了。
灯光一盏盏熄灭,城市渐渐睡去。
只有她还醒着,站在二十九层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巨大的、沉默的城市。
像一座孤岛。
像一颗独自旋转的行星。
像——所有注定要一个人完成的人生。
而在西城,在方淑妤的墓前,俞斯年正放下一束紫色的鸢尾花。
五年了。
他每周都来。风雨无阻。
有时他会跟她说话,讲他最近看的书,讲他教的课,讲西城一中的变化。有时他只是坐着,看着墓碑上她微笑的照片,一言不发。
今天他又来了。天空飘着细雨,墓碑被打湿了,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像是在哭。
俞斯年蹲下身,用袖子擦掉雨水。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怕弄疼她。
“淑妤,”他轻声说,“今天我去代你的课了。高三(七)班,讲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