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枚冰寒刺骨、剧烈震动的贝形玉佩,被阿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入礁石壁上那发光的贝形凹陷时——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膜,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低沉而浩渺的嗡鸣骤然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海底,带着洪荒般的气息,瞬间压过了周遭所有的海浪咆哮与沈渊惊怒的嘶吼。
阿殊只觉得眼前骤然被一片无比强烈的、幽蓝色的光芒吞噬!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流转、旋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吸力从那光芒漩涡的中心传来,拉扯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彻底撕碎、吞噬!
“不——!”沈渊绝望的吼声被扭曲、拉长,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阿殊根本无法抵抗,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被那幽蓝的光芒彻底吞没!在意识被扯碎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沈渊睚眦欲裂地扑过来,却被那光芒形成的无形屏障猛地弹开,踉跄跌入冰冷的海水中。
紧接着,是彻底的失重感,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周围不再是冰冷的海水和坚硬的礁石,而是无边无际、流淌着的幽蓝光影。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激流中的碎片,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看到滔天的巨浪吞噬古老的城池,看到身着奇异贝壳与珍珠装饰服饰的人们在月光下的海滩举行神秘的祭祀,吟唱着空灵而悲怆的歌谣……她看到一个容颜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成熟凄婉的妇人,紧紧抱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在追兵的火把与刀光中绝望奔逃……她看到沈渊年轻许多的脸,带着挣扎与一种狠绝,从妇人手中近乎抢夺般地抱走了那个哭泣的女孩……她看到一场诡异的高烧,看到记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抹去、篡改……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呼啸——海浪声、祭祀的吟唱、妇人的哭泣哀求、沈渊年轻时的低语、母亲周氏平日的温言软语与最后破碎的警告……交织成一曲混乱而令人心胆俱裂的交响!
“啊——!”剧烈的头痛让阿殊几乎要炸开,她感觉自己在这记忆与能量的洪流中翻滚、沉浮,随时都可能彻底瓦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恐怖的撕扯力和混乱的洪流骤然消失。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骨的冰冷,阿殊重重摔落在实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呛咳出好几口咸涩冰冷的水。她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灌满了海水的岩洞之中,水位直到她的胸口。刚才她是直接从上方某个看不见的“入口”掉落下来的。
幽蓝的光芒并未消失,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光源来自四周的岩壁,那上面镶嵌着无数会自发光的、如同星辰般的奇异珊瑚或是矿石,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海底龙宫,瑰丽而诡异。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海腥味和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
这里……就是“影渊”?
阿殊挣扎着从冰冷的海水中站起,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病弱的身体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更是虚弱到了极点,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肺部的刺痛。但她顾不得这些,强撑着环顾四周。
洞穴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除了她掉落下来的这片水域,远处还有露出水面的、光滑的岩石平台。更远处,洞穴的深处,幽蓝的光芒更加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核心处静静散发着能量。
而最让她心神剧震的,是这洞穴的岩壁上,不仅有着发光的珊瑚,还刻满了无数巨大而古老的壁画与符文!那些图案,与她手中玉佩的纹样、与那残破海图上的标记,同出一源!描绘的正是她刚才在幻觉中看到的——贝族祭祀、海浪城池、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驾驭海兽、引动潮汐的神秘场景!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贝族并非虚无的传说,而是真实存在过的、拥有着不凡文明的族群!
阿殊的心脏狂跳着,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感席卷全身。她淌着冰冷的海水,艰难地朝着那片露出水面的岩石平台走去。她需要弄清楚,这里到底藏着什么?与她,与沈家,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就在她的脚刚刚踏上岩石平台的瞬间——
“果然……你还是来了。”
一个清冽而熟悉的男声,带着几分复杂的叹息,自洞穴深处传来。
阿殊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幽蓝光芒最浓郁之处,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身青灰色的布衣,依旧是那张冷峭而俊逸的脸庞——正是那个在城西废庙警告过她的神秘青年!
他此刻就站在那里,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阿殊身上,没有了上次在废庙时的锐利审视,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沉寂。
“是你……引我来的?”阿殊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助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那张写着时间地点的字条,是他送的?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视线掠过阿殊苍白虚弱却异常坚定的脸,落在她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贝形玉佩上,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是命运引你至此。”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带着回响,“也是沈家……和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