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延朗道:“是理该如此,但不是每个做嫂嫂或姐姐的,都能如你这般上心。”
“因为妹妹们都很好,若换个刁蛮小姑,没事就难为我,你看我还上不上心?”
方盈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掺合邓家母女的事的,但是邓荷花明白事理,能听进去劝,一口一个嫂嫂叫着,她不知不觉就操心起来了。
纪延朗玩笑道:“原来是因为妹妹们,亏我自作多情,还以为是为着我呢。”
方盈斜他一眼:“不是为你,我哪来这么多妹妹?”
纪延朗哈哈一笑,揽住她道:“多谢贤妻。”
方盈听了这话,忽然想起当日她第一次跟纪延朗去见邓大婶母女时,想的还是要做他和婆母之间的调和人,以稳固自己在李氏心中的地位。
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不但婆母仍旧待她视如己出,还能从他这里得个贤妻的名头。
方盈可从没想过要做贤妻。
“做贤臣哪怕仕途不如意,也能名垂青史,做贤妻有什么好处?”方盈拉着周从善的手,边走边说,“死了以后在墓志里提上两句么?”
周从善忍俊不禁:“也有写在悼亡诗里头的。”
方盈笑道:“那我们家这位可不会写。”
“别胡说。”周从善轻轻捏一下好友手指,“怀着孩子呢,也不知道忌讳。”
“好,不说。”
这是方盈有孕后,头一次走出家门,和周从善又是数月未见,终于聚在一处说话,她极为高兴,将这话揭过,接回前言:“我就是因这个事想起当初,才发觉那时的我,心里其实是忧虑的。”
周从善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我对他不抱任何
期望,所以生怕我们夫人因为儿子回来了,会同我生分,或是挑剔我……”
尤其经过了邓大婶母女之事,纪延朗防贼一样防着她,还冲她发脾气,虽然过后赔了礼道了歉,但也足以表明,方盈在他这里,是要排在她们母女之后的。
“所以在我发觉他们母子也因邓大婶有了隔阂时,就定了这么个主意。”方盈说着笑起来,“现在回头想想,还挺傻的。”
周从善道:“不傻啊,我觉着这主意挺好的。”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天气晴暖,相国寺内海棠花开得正盛,方盈拉着她停在一株海棠跟前,摇头道:“不,在婆母和夫君之间做调和人,没那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里外不是人。真正的聪明人,只会选一头。”
“但你不是两边都周全了么?”
“那不是我周全的,是我们夫人周全的,她始终站在我这一头,我如今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自在。”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当初你不就是冲着你们夫人才想嫁他家的吗?”
方盈禁不住笑了笑:“这倒是。”
周从善道:“当初纪六郎才回来,谁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你忧虑是难免的,在我看来,你已经很镇定了。”
“我也以为我当时挺镇定的。”方盈自嘲一笑。
周从善按住她手臂,握了握,柔声问道:“可是突然发觉当初过得很不容易?”
方盈摇摇头:“倒不至于,就是猛然间回头一看,有些警醒。”
其实听到纪延朗叫她贤妻时,她也不能免俗地沾沾自喜了一瞬,但一想起李氏,那丝喜意瞬即消失殆尽。
“我们夫人堪称贤妻典范了吧?自下嫁起,便一心为着纪家,到如今看着是什么都有,万事遂心,但你知道郡公这次回府,同她说了什么?”
方盈学了一遍纪延朗同她说的话,周从善听得直皱眉:“这竟是一时高兴说出来的?”
“他八成是为尊者讳,想说郡公酒后失言。”方盈解释,“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替我们夫人不值。”
周从善冷笑:“男子的通病罢了,照我看根本不是什么失言,更像是表功。”
方盈叹道:“我后来想想,也这般觉得。”
“我都能想出来那情形,二房有儿子了,你也怀上了,你公爹喜滋滋说出庶子的妄想,再说一句自己根本没这打算,知道你们两房早晚都会有儿子的,你们夫人听了,就算心里不快,又能说什么?”
方盈点头:“所以我一想到我们夫人,就半点也不愿做什么贤妻。”
这个贤,怕不是生闲气的贤。
“我原还以为纪六郎他爹算个正派人。”周从善嗤了一声,没有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