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路辛苦了。”小王一边开车一边说,“李副总交代,先送您去招待所安顿,明天上午九点,集团开会,您要列席。”
“什么会?”
“一分厂技改方案审议会。”
单盛文心头一跳。果然是冲着一分厂来的。
“对了,”小王犹豫了一下,“李副总还说,让您今晚别出门,有人可能会联系您,如果接到电话,尽量别谈工作。”
“谁会联系我?”
“不知道。但他特意叮嘱的。”
单盛文没再问。他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有人盯着他**。
当晚,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是城市的光污染,红绿交错,像某种无声的警告。十一点半,电话响了。
他盯着那台老式座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响了七声,停了。
两分钟后,又响起来。
他终于起身,拿起听筒。
“喂?”
对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单厂长,旅途劳顿,还习惯吗?”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一分厂的账,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等等!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一分厂烧过一场大火,死了三个人。事故报告说是电路老化,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值班记录被人涂改过。”
单盛文浑身一僵。
“董善当年查过这事,被压了下来。现在他回来了,你觉得,他是来改革的,还是来翻旧账的?”
“你到底是谁?”
“明天开会,你会见到一个穿灰毛衣的老工人,他叫赵德海。如果他发言,记住他的话。其他的,别问,也别信。”
电话挂断了。
单盛文握着听筒,手心全是汗。他忽然明白,自己卷入的,远不止一场人事调动。
第二天一早,他穿上新买的藏青色西装,系上深红领带,对着镜子整理发型。镜中的男人四十出头,鬓角微霜,眼神却透着疲惫与警惕。
他拎包出门,楼下已有专车等候。
车子驶入京南集团大院时,天空阴沉,乌云压顶。门口保安敬礼放行,办公楼前旗杆上的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会议定在三楼第一会议室。单盛文刚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长桌两侧坐满了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李野坐在主位旁,朝他微微点头。董善还没到。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扫视全场。很快,他注意到后排坐着一个穿灰毛衣的老工人,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手里捏着个搪瓷杯。
**赵德海**。
会议开始前十分钟,董善到了。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没系扣,步伐稳健。进门时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在单盛文脸上停留了一瞬。
“开始吧。”他坐下,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场。
议题很快转到一分厂技改。厂长汇报说设备老化严重,建议引进港岛金珊公司的生产线,预算八千万元。话音未落,赵德海突然站起来,声音沙哑:“董总,我有话说。”
全场安静。
“十年前那场火,死了三个兄弟。他们不是死于电路老化,是死于**人为短路**。那天晚上,有人故意切断了消防电源。而值班记录上,本该有四个人在岗,可最后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桌前:“这是当年的值班表复印件。您看看,第三栏的签名,是不是被人用修正液盖住了?”
董善接过照片,脸色骤变。
单盛文盯着那张纸,心跳如鼓。他忽然想起,自己调令上的审批日期,正是十年前那场火灾的**周年纪念日**。
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他,已经被推上了棋盘。